欧盟糖业的困境和未来 一文讲清楚

本文源自：期货日报

整体萎缩趋势已形成，对国际市场影响力非常有限

2022/2023产季世界糖总产量大约1.75亿吨，产糖量排名前10位的国家和地区分别为巴西、印度、欧盟、泰国、中国、美国、巴基斯坦、俄罗斯、墨西哥、澳大利亚，年产量都在400万吨以上，产量之和大约1.35亿吨，占全球总产量的77%以上。其中，欧盟产量约1468万吨，占该产季全球总产量的比例约为8.4%。不过，在目前欧盟共同农业政策的框架下，人均消费的减少和农民甜菜种植意愿的抑制，让欧盟制糖产业规模和就业人数逐年下降，欧盟糖业整体萎缩的趋势已经形成，这让欧盟糖业对于国际食糖市场的影响力非常有限。

生产与消费

欧盟种植的糖料是甜菜，产糖是甜菜糖。在英国“脱欧”后，欧盟共有27个成员国。根据欧洲糖业协会统计，欧盟27国近10个产季的甜菜种植面积在120万—160万公顷。2011—2015年的四个产季，欧盟甜菜种植面积在140万—150万公顷之间保持稳定，2015/2016产季减少到123.9万公顷，之后在2016/2017产季恢复到134.4万公顷，2017/2018产季增长到158.7万公顷，之后便逐产季下跌，在2021/2022产季减少到140.9万公顷。在欧盟27个成员国里，排名前14个国家的甜菜种植面积之和超过100万公顷，占整个欧盟甜菜种植面积约四分之三，包括法国、德国、波兰、荷兰、捷克、比利时、奥地利、丹麦、瑞典、爱沙尼亚、意大利、斯洛伐克、罗马尼亚、拉脱维亚。其中，法国、德国和波兰是欧盟最重要的三个产糖国，2021/2022产季的甜菜种植面积分别为35.6万公顷、35.5万公顷和25.1万公顷，占欧盟甜菜种植总面积的25.3%、25.2%和17.8%。

近10个产季以来，欧盟甜菜含糖率和单产表现较为稳定。甜菜含糖率大多数年份在17%—18%，较好的年份会稍稍超过18%，例如2018/2019产季；差的年份会跌破17%，例如2014/2015产季和2020/2021产季。甜菜单产波动稳定在68—80吨/公顷，单产高的年份也会超过80吨/公顷，例如2014/2015产季和2017/2018产季，但个别年份也会低于68吨/公顷，例如2013/2014产季、2018/2019产季和2020/2021产季。

法国、德国和波兰是欧盟最主要的甜菜糖生产国。欧盟近10年的糖产量多数年份在1500万—1800万吨，2015/2016产季跌破区间下限来到1370.9万吨，而2017/2018产季产量达到历史高位1963.8万吨。根据欧盟糖业协会统计，2021/2022产季欧盟产甜菜糖为1628.1万吨，其中14个主要产糖国总产量为1268.5万吨，占总产量比例为77.9%；法国产量为455万吨、德国产量为454.7万吨、波兰产量为230.5万吨，分别占欧盟总产量的27.9%、27.9%和14.2%。

欧盟糖消费近10年的数据相对稳定。根据美国农业部估计，早些年间欧盟糖消费每年在1800万吨以上，而近些年大约稳定在1700万吨，总体消费量略有下降。全球疫情期间消费量下降到1670万吨，疫情之后恢复到1700万吨。欧盟人口近10年在4.4亿—4.5亿区间缓慢增长，人均消费食糖大约为38.2千克，高于世界平均量的23千克。

外贸与内贸

欧盟糖产量多数年份不及当年的消费总量，因此欧盟需要进口区域外的糖来满足当年的消费，同时欧盟也会向一些区域出口食糖，但是出口总量一般不会超过进口量，食糖部门的总体对外贸易表现为净进口。10年前欧盟每年进口食糖总量在300万吨以上，而近10个产季的食糖进口量下降到300万吨以内。2017/2018产季欧盟糖产量创纪录超过1900万吨，当年进口量下降到200万吨以内，之后2020/2021产季遭遇疫情影响消费，欧盟进口总量再次跌破200万吨。之后，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欧盟为表示对乌克兰的支持而对乌免税和不限配额，大量进口乌克兰农产品，欧盟进口食糖在2022/2023产季预计增加到300万吨。

欧盟不仅对总进口量设定了配额，而且对各个特定的进口来源国也设定了配额。2022/2023产季截至4月，欧盟进口食糖的44%来自于巴西，17%来自于乌克兰，其他来源也包括非洲、巴尔干半岛和加勒比海岛国，总体配额已经使用三分之一，其中针对巴西的配额已经使用一半，针对中美洲和南非的配额使用大约三分之一，针对巴尔干半岛的配额尚存在大量余额。

欧盟多数年份糖出口总量在200万吨以下，部分年份因为丰产使得出口量超过200万吨，例如2017/2018产季欧盟丰产导致出口量攀升到400万吨以上。欧盟近两个产季的出口量则下降到100万吨以下。欧盟成员国中，法国、德国、波兰、荷兰和比利时常出口糖，出口目的地主要是英国、以色列、挪威、埃及和瑞士。

欧盟内部的食糖贸易主要表现为食糖生产大国向其他欧盟国家出口，而欧盟内部的进口贸易主要表现为食糖产不足需的成员国从法国、德国、波兰等购买食糖来补充其国内供给。法国人口约6700万，年消费食糖约210万吨，对外出口每年超过200万吨；德国人口8300万吨，年消费食糖约270万吨，对外出口每年超过150万吨；波兰人口3700万，年消费食糖约120万吨，每年对外出口食糖约100万吨。法国、德国和波兰年对外出口量之和大约450万吨，考虑到整个欧盟对区域外出口大多数年份在200万吨以下，且近两个产季下降到100万吨以下，因此欧盟食糖的内部贸易总量占欧盟食糖贸易总量的大多数。

政策环境

进入21世纪，欧盟随着成员国的增加，共同农业政策（CAP）框架下的糖业政策环境变化也很大，这些变化主要体现为三个方面：生产市场化、消费健康化、贸易配额化。

生产端，欧盟在每个产季设立甜菜最低保护价格，保护种植甜菜的农户收入。在2006年7月之前，以高额补贴叠加高额关税为基础的欧盟糖业产业政策延续了40年之久，欧盟食糖产量的供过于求导致对外倾销，从而引发贸易摩擦。因此欧盟新的食糖产业政策框架在2006年7月1日之后实施，该政策框架中心在于“以销定产”，主要措施是限制成员国对甜菜的种植补贴、设定各成员国的食糖生产配额、鼓励区域内农民改种其他农作物、对食糖出口限制等，政策目的在于让欧盟内部食糖供需保持平衡。

“以销定产”的制度实施了10年后，2017年欧盟对食糖产业进行了进一步的市场化改革，主要措施为食糖出口不再受到限制。不过，欧盟食糖成本相比巴西、印度和泰国的成本劣势明显，在国际市场竞争力差。2017年市场化改革后，欧盟内部制糖产业逐渐向法国、德国、波兰、荷兰、比利时等国家集中，其他国家的糖产业趋于萎缩。

消费端，欧盟基于健康方面的考虑而让政策措施偏向于抑制食糖需求。欧盟近些年在消费端出台了多个针对性措施：2012年欧盟委员会通过了在果汁中禁止添加外源糖的新规定；2016年欧洲议会要求欧盟在婴儿食品中用糖进行严格限制；同年欧盟批准赤藓糖醇用于低能量或无糖调味饮料等，导致代糖形成了对食糖的大量替代。欧盟人口整体处于增长态势，但是糖消费和人均消费处于下跌趋势，这也是以上政策效果在宏观方面的体现。

贸易端，虽然欧盟食糖出口已经不再受到限制，但是可出口量也是随产量的增减而变化的，反观进口方面，欧盟可以做到通过配额制度对进口来源和进口量进行双重调节。2022/2023产季的欧盟对外进口配额如下：在WTO框架内的配额共计72.6万吨，其中澳大利亚1万吨、巴西37.8万吨、古巴6.9万吨、印度0.6万吨、其他26万吨；针对巴尔干半岛的专项配额20.3万吨，其中阿尔巴尼亚0.1万吨、波黑1.3万吨、塞尔维亚18.1万吨、北马其顿0.7万吨；针对中美洲贸易协定共计32万吨，其中哥伦比亚8.1万吨、秘鲁2.8万吨、巴拿马1.6万吨、其他19.5万吨；其他贸易协定中，厄瓜多尔2.8万吨、南非15万吨、越南2万吨。以上这些进口配额会进一步分配到欧盟内的具体成员国。

面临的问题

欧盟制糖业当前面临的问题主要有三个：首先，新烟碱类药物被禁止导致甜菜种植的病虫害风险大；其次，欧盟制糖产业整体萎缩，工厂数目和从业人数持续下降；最后，欧盟制糖成本较高，国际出口市场竞争力差。

新烟碱类药物能有效控制蚜虫的攻击，防止蚜虫传播甜菜黄病毒，这种疾病会造成甜菜巨大的产量损失。目前，欧盟境内新烟碱类药物的农药被禁止使用，新的杀虫剂替代品尚未研制成功，种植甜菜面临的病虫害风险较大，从而削弱农民种植甜菜的意愿。

自2013年12月欧盟禁止在对蜜蜂有吸引力的作物上使用新烟碱类药物开始，欧盟针对含新烟碱类药物的农药的管制和禁令日趋严格。2018年5月，委员会进一步限制了新烟碱类化合物的使用范围。2022年，欧洲法院裁定，成员国不能擅自批准已经被禁止使用的新烟碱类农药的临时紧急授权。2022年9月底，欧盟成员国投票赞成委员会的提议，将噻虫胺和噻虫嗪等含新烟碱类成分农药的最高残留水平的上限进行下调。农民在该政策框架下，种植甜菜就会相比其他作物面临更多的病虫害可能，因此甜菜种植面积下降、甜菜产量和食糖产量的下降难以避免。

2017年欧盟食糖配额制度正式结束，欧盟糖业直面国际市场，欧洲食糖行业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2017年之后的6个产季以来，欧盟甜菜面积减少了20万公顷，减幅12%。其间，15家加工厂已经关闭，种植甜菜的农民数量也在持续下降。盈利能力的缺乏导致农民减少甜菜种植面积，转而种植利润更高的作物，这反过来导致了厂商的合并。而当周边的加工厂关闭时，又迫使更多的农民停止种植甜菜。根据欧洲糖业协会的数据，自2017年配额制度结束以来，欧盟糖业就业人数下降了16%。另外，欧盟也没有批准替代新烟碱类农药的针对甜菜的农药标准，甜菜生产力的增长遭到严重抑制，并导致产量波动加剧，使欧盟种植甜菜的农民更加沮丧。

欧盟食糖对外出口基本不具备竞争力。欧盟甜菜种植面积和制糖业的萎缩，让欧盟食糖增产的潜力大大降低，在优先满足欧盟内部消费的基础之上，可出口的量十分有限。另外，欧盟制糖成本相对巴西、印度、泰国等传统生产和出口大国面临明显的劣势。巴西原糖成本大约16美分/磅、泰国原糖成本约16.5美分/磅、印度原糖成本约17美分/磅、泰国精炼糖成本约18.5美分/磅，而欧盟精炼糖成本高达23—26美分/磅。考虑到欧洲能源价格的大幅度抬升，欧盟制糖成本还会进一步增长。

总体而言，在目前欧盟共同农业政策的框架下，人均消费的减少和农民甜菜种植意愿的抑制，让欧盟制糖产业规模和就业人数逐年下降，欧盟糖业整体萎缩的趋势已经形成，这让欧盟糖业对于国际食糖市场的影响力非常有限。这种情况也是当前主流分析框架在国际糖市分析中不重点考虑欧盟市场的原因。在既有的框架下，欧盟可以扭转区域内糖业萎缩趋势的方法之一就是研制新的可以替代新烟碱类农药的杀虫剂。不过，法国甜菜技术研究所表示，对新烟碱类杀虫剂替代品的研究暂时不太可能在5年内得出成果，而德国的种子制造商正在研究新的抗蚜虫和黄化病毒的新品种，但是预计也需要花费数年时间。因此，欧盟甜菜彻底防御蚜虫袭击并不是一朝一夕的，制糖产业的萎缩过程预计还要延续数年，其间欧盟继续保持各个产季的净进口状态。

（完）